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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信扣在桌子上,和离之事,就这样揭过了。陈淮安走之后约莫半个月,秋闱就放了桂榜。整个陕西行省的秀才之中,葛青章居于并不在一般的世俗规范之中,总于天马行空之处,又有神来之笔,在世俗的框架之外,远见高识,非一般人能欣赏。才华横溢,仳离开合,但是,不对考官的胃口。所以,康维桢不怕他的文章有问题,就怕同考官们浅见薄识,要把他刷下去。谁知桂榜之首,赫赫然,就是渭河县陈淮安六个大字。看到他名列两头作大念堂是个好孩子吗,锦棠相信他是,也相信他这辈子已经改了念,绝不会突然多之间就不认她,跟她断绝关系。但同时,他是个性子极为内敛的人,而且,跟她不亲,跟葛牙妹也不甚亲。陈淮安和葛青章,都是举世难寻的孝子。葛青章在离开家的时候,把自己进了举人之后,所得的奖励,全部留给了母亲张氏,自己只背了十个干面锅盔,就上京城了。而陈淮安,即便齐梅那般伤他,每每有时间,还要跑到渭河县的大衙牢里面,带着好酒好菜,与齐梅两个聊聊天儿,说上几句话儿,哄一哄她。念堂这孩子,上辈子长大之后,却是与陈淮安和葛青章截然不同。他上辈子的妻子,是大房给找的。一个比念堂大着五岁,又高又胖的妇人。那妇人高颧骨,吊梢眼,性子极为刻薄。但是,念堂极爱她,也格外的信任她,对那个妇人,有种亦母亦姐式的依赖。本来没成亲的时候,偶尔还能和锦棠有点子往来,等成亲之后,经那妇人挑唆,就完全不见锦棠了。他是天生的软耳朵,因为从小父母无依,没什么安全感,爱的,也不是灵魂平等,彼此信赖与欣赏的伴侣,而是普天之下,能亦母亦妻,给他安全感的女子。所以,即便这辈子锦棠一直在改变念堂的性子,但她仍旧怕念堂长大,成亲之后,一经妻子挑拨,就与她翻脸,六亲不认。锦棠费心费力,可没想过将来自己生意做到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来个不知名的女子,就来抢走她所有的一切。她上辈子贫穷至死,讨饭的时候,四处借债的时候,最恨也最怕的,就是没有银子用。当她乞讨着往幽州,去给陈淮安收尸的时候,一个铜板都是命啊,铜板是冷的,可是握在手里,人心是热的。揽过念堂,锦棠道:“酒肆在姐这儿,依然还是咱们全家人的,赚来的银子也永远有一半是你的。姐绝不会多贪昧一分。”念堂哪里知道自己长大后会经历什么,他见姐姐一幅要哭的样子,笑着说:“你和娘可真是,我是要读书的,将来读书,也能取功名,你是个女子,又考不得功名,要说没了酒肆,可就什么都没了。便你不开口讨要,这酒肆都是你的,又何必让自己如此为难?”锦棠簇眉,不懂念堂这话的意思。念堂转身,从墙角的柜子里取了官府给的印契出来,双手捧至锦棠面前,也十岁的大男孩了,清眉俊眼,笑的颇有几分揶揄:“你经常在这楼上晃悠,究竟就没有开抽屉看过,酒肆如今归在谁名下?”锦棠捧了过来,一份份的揭开,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罗家酒肆,从地皮,到酒窖,老酒,再到酒具,本是一样样分列,列了所有人的,上面书的,全是罗锦棠。罗念堂也不知啥时候,就把这些东西,全归到她名下了。遥想上辈子,这永远沉默的弟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她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锦棠跪到地上,捧着脸就哭了起来。重生回来,她学会了算计,从一开始,把酒肆转到念堂手里的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弄到自己名下。却不期,上辈子不信任她,永远跟她隔着心的念堂,居然主动就把酒肆给了她。重生一回,改变的太多太多,多到让锦棠觉得,自己都没有资格承受念堂这深沉的爱。锦棠如今信心百倍,甚至觉得,自己有念堂这样的弟弟,有葛青章那样的表哥,还有康维桢那样的义父,简直可以和黄爱莲正面相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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