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1页)
之后的马厝卡舞曲和船歌都没有大的失误,但杨还是不满意。手指离开键盘慢慢起身时,突然涌来许多掌声,但已觉得了然无趣了。
被众人丢石头般地逃进舞台旁边。双腿比来的时候更沉重。杨心里很清楚,只要一走出大厅,就会被拿笔或麦克风的家伙们堵上来,因此他决定回休息室去。
此时,设在信道的屏幕上传来熟悉的旋律。是被借用于《走在雪路上》(注7)有名的一节‐‐不说也知道,是幻想曲的前奏。
注7:《在雪路上》原名为《雪の降る街を》,内村直也作词、中田喜直作曲。
并不是因为熟悉才特别注意到,而是那明明如葬礼进行曲般忧郁的旋律,听起来却倍觉温柔。
不由得停下脚步。
正在演奏的是法国人艾莲&iddot;莫罗。金色的长发配上窈窕的身材。杨第一次看她演奏,目光被那端庄的五官,以及钢琴家中罕见的纤细柔美的手指所吸引。
幻想曲创作于肖邦与爱人乔治&iddot;桑共同生活的时期,那也是他生涯中最充实美好的时光。整首曲子除了炫耀宏大的构思,也隠约可见生离死别的不祥动机。一开始的葬礼进行曲就是一例。然而,庄严的序奏听在耳里,却能予人净化心灵的感受,非常不可思议。序奏一结束,紧接着是三连音的奏鸣曲。转调后甜美的乐音溜溜滑进杨的心坎里。艾莲的手指在键盘上游移,那模样将杨整个人定住了。
一转,手指大胆地急速下行。切分音凿刻出迫切的旋律。原本该是情绪激动的主题,但艾莲的演奏除了激情外,还流露出将听者款款包裹起来的温柔。
幻想曲中,各式各样的主题轮番出现。就在三度重音的短暂主题后,又有新的主题跑出来。不久,旋律如暴风雨般肆虐,打键的力道更强。即便如此,艾莲的手指依然优美地滑动,彷佛在跟钢琴调情似地,激烈的极强音舒舒服服打进心里。
如此优美的幻想曲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怎么有办法弹出这么温柔的声音呢?
原本往休息室走去的两只脚改朝舞台边前进。光看屏幕根本不过瘾,那样的美声,还有那样的美姿,多想近距离品味。
将在沙漠中彷徨的游子吸引到绿洲去。
到了舞台边,可以感受到观众席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曲子进入中间部。冥想式的b大调勾起种种美好的回忆。仔细聆听静谧的旋律,彷佛也能听见肖邦对祖国的祈祷。
观众全中了艾莲的魔法,漂浮在宁适的水波上。表情完全放松,身体深深沉进椅子里。的确有违和感。幻想曲是将肖邦的不安与猜忌化为通奏低音呈现出来。但,艾莲将整首曲子弹得如此悲天悯人,就算不是诠释错误,也绝不会是波兰的肖邦。
然而,无法否定这种喜悦。陶醉于她的演奏中的大有人在,当然也包括自己。若是否定她的演奏,不就等于否定自己的感性了吗?
不久,旋律开始爬上急峻的陡坡。琶音唐突出现、复活,滚滚席卷全场。
不仅曲想困难,这首曲子还要求左右的八度音跳跃以及右手不规则的移位等难度超高的演奏技巧,但艾莲表现得驾轻就熟,明确描绘出肖邦脑海中的幻想景象。
奔驰的琴音一边重现几个已消失的主题,一边朝尾奏迈进。这首幻想曲庞大又漫长,而牵引它高潮迭起的怒涛部分,艾莲仍弹得慈悲满怀。没半点强迫之意,而是用接受所有不幸般的爱,温柔地拥抱听者的灵魂。
杨伫立在舞台边。因为与榊场较劲的心态而爆出的自我嫌恶感,随着聆听乐音逐渐淡去。彷佛羊水融化了,一滴一滴沁入干涸龟裂的心房。
琶音的咆哮渐渐变小,节拍慢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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