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延庆伎(第1页)
苏凰一夜难眠,好不容易四更时分才勉强睡着了。她恍惚觉得有人在门外叫“凰儿,醒一醒。”她以为是哥哥在敲门让她起床去吃早饭,连鞋也顾不上穿,直奔门边去:“哥哥,是不是你?你回来了?”正欢喜着要去开门,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慌忙伸手去抓门闩,然而抓到的仿佛并不是想象中结实坚硬的木块,而是一个柔软的有温度的东西。
她马上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自己手里攥着的,竟然是一只男子的手。脸上的红霞颜色更重,她急忙松了手,低头叫了一声:“怀倾哥哥。”
萧怀倾脸上绷了一天的阴沉神色一下子舒缓了,柔声应了一句“我在。”便回头向郎中说道:“叶公说只要凰儿醒来,这病便能好大半,现下凰儿已经醒了,叶公看她是否还有大碍?”
叶郎中看了看苏凰的面色,捋一捋胡须道:“苏姑娘是风寒两邪侵体所致的发热恶寒,本无大碍,只因病中伤心疲累才会昏迷。现既转醒,便只需每日煎了苍术、麻黄、荆芥、白芷、陈皮各一钱,甘草五分,加生姜三片,葱白一茎送服,不日就可痊愈。”
萧怀卿心中一喜,连忙唤过跟着的长随:“快跟去叶公的药铺里拿药来,记得重酬叶公!”长随道了声“是”,便跟在郎中身后去了。
苏凰环视一遍房里的布置,只觉得满眼桃红柳绿,处处透着热闹喜庆,让人看得头疼。不觉皱了眉头道:“这便是教坊了?”
萧怀倾眼里是满满的歉疚:“是我没用,不能——”
“不干你的事。”苏凰漠然打断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苏家命数不好,不怨旁人。”
萧怀倾殷殷望着她:“凰儿,你不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为什么单单那几天听了我爹的话,去什么耀州,如果我没有走,就算不能改变什么,至少你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些苦。”
苏凰轻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么?令尊用心,真叫人感动得很。”
“凰儿,你是怨我爹去宣圣旨吗?”萧怀倾急道:“圣意难以违抗,我爹也没法子。我们两家世代交好,我爹怎么愿意看见苏家落难?”
他见苏凰依旧不愿理他,继续道:“凰儿,你忘了当初和我爹亲近的时候了吗?我爹待你,向来是如怀柳一样的,有时候连我也会妒忌……他一片慈父之心,你为何还要疑心他害你?”
他的声音飘在空气里,与充斥着房室的甜腻熏香味道混在一起,让苏凰有一瞬的怔忡,仿佛依然是她坐在萧明远膝头甜甜地叫着“萧伯伯”的日子,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萧明远没有食言,他的确是把苏凰安排进了最好的教坊,那京中第一的官家教坊,延庆坊。教坊的掌事因为看丞相的公子隔三差五便要来看望苏凰一番,给自己赏钱时又每每出手阔绰,所以也不曾多苛责她。苏凰身在热孝,看到卧房里红红绿绿的颜色扎眼,掌事也随她把那些布置一应换掉,寻常乐伎的妆饰多娇艳妩媚,掌事也由她一身缟素。
南春悉心照料了她四五天,风寒也便好了。这一日她正在房里看书,教坊掌事忽然敲门进来。苏凰疑惑之余,仍不忘盈盈行礼:“芸娘怎么来了?”
芸娘上下打量她一遍,忽而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到底是苏家的孩子,果真不同些。”
苏凰被她盯得不自在,略略转了身子,问道:“芸娘可是有事交代?”
芸娘保养得如同少女般纤白的手指缓缓摩挲在苏凰脸上,一种令苏凰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妖媚声音流到她的耳朵里:“你进教坊也有好几日了,我看你身世可怜,又病得憔悴,从来也没强行让你出去过,甚至连丫头也破例许你带着。如今我看你已经痊愈,是不是该正经出去学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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