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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出生那么远的事了——我那时又不懂事,你更不记得。我们说近的。”纪莫邀两手轮流捏着纪尤尊的嘴,仿佛在这简单幼稚的行为里找到了某种趣味,“就说乌子虚道长吧。你是背对着太上老君的塑像勒死他的,是不是?”纪尤尊无法回答,而纪莫邀也没指望他回答。“我一开始还震惊于你竟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残忍。后来才想起,在我小时候,他曾经和你面红耳赤地争佛论道……你大概一直没有忘记,也因此能够毫不犹豫地痛下狠手。”他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不是我恨不尽血已枯(下)那一瞬,有什么不能名状的东西似乎同时从两人身上释放出来。对于纪莫邀,便是这个深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对于纪尤尊,也许是继续抵抗的欲望。“我只是没想到,背对神像勒杀……会是你的习惯。你是害怕神灵正面的审视,还是害怕面对死者的怒目?但其实都不是。你崇拜神佛,但更崇拜那个在神佛面前肆意杀戮的自己。那样全知全能的神,眼睁睁地看着你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却无能为力……那种满足感,怕不是常人所能理解。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就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绞杀。因为这样,可以让你亲手感觉到一个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你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最后一丝呼吸从指间逃脱。你享受这个掌控生杀大权的自己,你欲罢不能。”同样地,他并不期待纪尤尊有所回应。“至少母亲断气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不是你。而我双眼所见,双耳所闻,乃至我整个存在,都是你的罪证。”他依然扒着纪尤尊的眼睑,在父亲混乱而狂躁的神色面前,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挂在火堆边的一幅画——一抹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但又静止不动的颜色。纪莫邀也许永远也没办法改变,自己在父亲眼中那近似猎物的姿态。但他可以告诉这个缔造自己性命的男人——即使一辈子被视为猎物,也不代表他无能为力。“你有没有数过……你从她的人生里夺走了多少东西?”“我……”“你没有!你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纪莫邀将手从父亲眼睛上松开,但立刻又暴躁地抓住了他的下颚,“你现在动不了,以后也动不了。我如今有千万种法子弄死你,可我偏偏一样都不做。我就是要你用这个扭曲的姿势痛苦地躺着,逼你看我,逼你听我……纪尤尊,是你窃走了她的人生,如今就算万死,又如何能偿还其万一?如果我今天不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就对不起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师弟们远远地看着两父子那怪诞的姿势,没有一人出声。他们知道大师兄恨自己的父亲,但从没有想过这种恨竟是这么的刻骨铭心、张牙舞爪。“你夺走了她的自由、她的梦想、她所有的热情与盼望、她本应潇洒自由的一生……你千方百计地摧残她,试图令她认输,可你发现你到最后都没办法令她的灵魂臣服,于是你杀了她。”天色渐变,阴云滚滚,也许不久就要下雨。“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害怕母亲将我带走,才狠下心来杀她的。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了。”纪莫邀喉咙深处颤抖出一阵阵冷笑,“你从不怕她在家里如何顽抗,因为围墙之内,是你完全掌控的世界。她就算声嘶力竭,也不会得到回应。不,你不是因为她恨你而杀了她。她的情感与喜恶,于你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你杀她,是因为她戳破了你最引以为傲的诡计,她威胁到了你的自尊、地位与声誉——这才是你的软肋、你的死穴、你无法原谅的污点。楚澄死后,你从他家里找到了来自高先生的书信。高先生没有泄露母亲的身份。但她毕竟是惨案当日唯一一个局外人,你知道不可能有别人能如此细致而准确地描述当日的情景。你无法容忍深以为傲的阴谋从自己家中泄露出去,因此你决定杀掉那个几乎令你身败名裂的告密者。你可以容忍梁紫砚恨你一辈子,但你不能容忍她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传出深柳园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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