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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初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公子锦衣华服,赶走了正捞鱼的野猫,将搁浅的锦鲤放生水中。芙蕖见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曾经的谢慈。那扬州小院是谢慈从小长大的地方,山明水秀,可谢慈从未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玩一回。从来都没有。假如谢慈从小有人疼,有人宠。身为侯府幼子的他,也会长成一个善良多情的少年郎吧。皇上见她久不答话,“嗯”了一声。芙蕖回过神。皇上:“想到过去了?”芙蕖点头:“想起来了。”皇上:“朕问你,当时你在想什么?”芙蕖道:“在想,谢府的别院里,可从未见过那样天真无忧的小公子。”这也算是半句实话了。“天真无忧……”皇上逐字爵着她说的这句话,末了,自嘲一笑,道:“那会儿可真是天真无忧的好岁月啊。”聊到这份上,在继续谈下去,就该问起身世经历了。偏这个时候,忽有小太监出门报:“陛下,吏部侍郎栾深大人求见。”芙蕖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不是外人,正是芳华长公主的那位驸马。前些日子,驸马爷走马上任,在吏部领了官职,京中人便少称他那驸马的名号了。毕竟公主人都没了。驸马还作什么数。皇上:“是姑父来了,快宣——”芙蕖搁下墨,退至下首,侍立在赵德喜身侧,轻声问了一嘴:“驸马爷曾经见过我,没关系么?”就这样很轻的一句话也被皇上听见了,他坐在高处,瞥下一眼,依旧温和:“那你暂且一避吧。”芙蕖便行了礼,绕往侧殿,却没有走远,停在廊中,背靠着朱红的漆柱,恰好能听清殿中的谈话声。门外侍卫把守森严,却无一人上前阻拦她。栾深正好与芙蕖错开了见面的时机,一个进了门,另一个才出了门。芙蕖听见他向皇上回禀道:“陛下,臣入职吏部之后,查阅了近十年里,京中官员的升任记录,发现其中漏洞颇多。许多按照考绩应当升任的官员,却无端被远迁,可另有一些考绩一般,甚至屡遭督察院弹劾的官员,却能步步高升。臣想来请陛下的圣意,此案是否该查。”谢慈早拿到了罪证,却迟迟按兵不动,原来等的就是他。一个声名狼藉的权臣是不可能豁出一片赤胆忠心肃清朝廷的,说出去狗都不信。所有经由谢慈举荐的官员,都会被疑居心不正,结党营私。驸马栾深,当年任职督察院御史的时候,便是朝廷上下一致称赞的刚正才俊,外放蜀中,在那等偏僻之地中磋磨多年,经历了岁月的沉淀,他满载着政绩回朝,在满城污浊的燕京中,更是独一份的清贵。那些磊落的事情,让他来做,才是最能服众的。皇上问道:“姑父,你呈上来的这份折子,难道没经过内阁谢先生的指点么?”栾深道:“正因为当下所有上呈的奏折必先经内阁的手,臣才专门进宫面圣,确保臣的折子能直达天听。臣只想问陛下的意思。”皇上:“那姑父待会便带着折子走一趟内阁吧,朕倒是很愿意整治那些蛀虫,但也晓得此时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朕资质愚钝,年纪尚浅,万事还得谢先生帮朕做个决断。”芙蕖皱眉,忽然明白了。谢慈这些年和朝臣们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皇上功不可没。他这张一张嘴,生怕别人恨不上谢慈。赵德喜将折子还回到栾深的面前。栾深二话没说,拱手称是,便要告辞。芙蕖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栾深在皇上面前,连几句场面话也没说,皇上说什么是什么,出宫蹬上马车,公然吩咐了一句:“去内阁。”推开车门,他低头钻进车中,未料车中竟多了个人。芙蕖一身小太监的装扮还穿在身上,抬眼冲栾深微微一笑,道:“惊扰驸马爷了。”栾深神色上不见丝毫波动,问出口的芙蕖听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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