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第1页)
昭灵殿。
烈帝到底没有让公孙慈在掖庭宫那样的地方见雅嫔,昭灵殿是大燕王宫之内的死灵祭殿,每每有宫妃或者皇子公主甍逝,遗体都会停放在这里,顾云曦和夜七静静的在角落里站着,眸光看着殿堂中间的灵榻分外沉重。
林筑带着人将这昭灵殿尽数包围了起来,羽林军过来不过只是负责掖庭宫的看守,公孙慈穿着并不合身的宫女服从朱漆的大门口一步步的走了进来,眸光缓缓地落在了灵榻之上,此时的雅嫔已经经过了一番收拾,至少看上去是安详的,公孙慈大睁着眸子,一滴一滴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安静的脚步声落在殿中,本是背对着门口的烈帝缓缓地转过了身,即便是此前从没有多给雅嫔半点的宠爱,在今日,这个帝王还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悲痛之感,他眸光深深的看着公孙慈,染上了银白的鬓角越发的沧桑了。
“母妃——”
轻轻地一唤,公孙慈缓缓地向着雅嫔走了过去,今日的雅嫔一身大红色的宫装,惨白的面色看上去有几分吓人,公孙慈却是分毫不怕,她的两只小手轻轻的握住雅嫔的手,嘴里喃喃有声,“母妃,阿慈会乖的,阿慈会好好练字作画,阿慈会好好的孝顺您,阿慈会好好的做好吃的送去给父皇,阿慈会一直陪在您身边,这样,母妃就不会寂寞了——”
呜咽的话一句句的落在公孙烈的心中,他眸光微亮,心中浮起一股子酸楚,公孙慈却好似着了魔一般的拉着雅嫔的手不放,“母妃,你起来吧,阿慈背诗给你听,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母妃,你看,你教的诗阿慈都记着呢,你起来吧,阿慈还会呢——”
啜泣声幽幽的落在这香烛冥火的灵堂里,顾云曦看着殿中几人,无不是微现动容之色,雅嫔进宫十多年,早些时候也是得烈帝宠爱的,之后不知怎么的性格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最后终究被遗忘在一旁。
顾云曦眼眸深深的看着公孙慈,这首诗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公孙烈却是在听到这首诗的时候眸色深深一沉,她不禁掩下了眸子,公孙慈,要开始反击了吗?
“都退下吧。”
公孙烈看着公孙慈痴痴凄凄的模样如此下令,顾云曦等人微微一拜朝着殿外走去,瞬时,这殿内便只剩下了公孙慈和公孙烈二人,顾云曦临出门的时候再看公孙慈一眼,小姑娘眸光迷蒙泪水涟涟,看起来让人好不心疼。
一出门福安便是一叹,这么多年他是一直跟在公孙烈身边,无论公孙烈的大小事问他总是没有错的,此时的福安微微摇头,似是不能相信今日里的惨剧,“真是没有想到,雅嫔娘娘这么多年来还记得那首诗呢。”
话音落下,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福安,福安眸光变得有些悠远,“这首诗是当年雅嫔娘娘刚进宫的时候皇上为他吟的,后来——哎,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忘啊。”
顾云曦眼眸一深,她不想将公孙慈想的那般不堪,可是她总觉得不安,据她所知公孙慈并非是个喜欢寻常女儿家操持的琴棋书画之内的,从孙卓送她的东西就能看得出来,谁家的小姐喜欢弓弩,可公孙慈就是喜欢,而她今日在公孙烈面前吟的这首诗连福安都是这么感叹,更何况身为当事人的公孙烈。
顾云曦抬眼看向那阴霾的天色,从今日开始,这深宫之中又少了一颗简单无害的心。
于永此时正一脸忧色的站在一群人的右后方,顾云曦脚步微动的走到他身边,不动声色的道,“为何是湘嫔?”
于永左右看看,见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便敛下了眸子低低道,“雅嫔娘娘是因为一种叫做‘鱼白’的毒药而死的,而这种毒药通常是从一种叫做‘鱼鳞草’的草木上面提取来的,这种‘鱼鳞草’十分的罕见,只有在大燕的江城才有,内宫之中,湘嫔娘娘的娘家正是在江城。”
顾云曦嘴角一勾,“如此拙劣的嫁祸手段也能难倒于大人吗?”
于永眉色一沉,微微摇头道,“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只可惜,在这个深宫之中真真假假太难分辨,姑娘以为是嫁祸,必然有人认为这就是事实,最后,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
顾云曦微微颔首,“皇上今日将夜七副统领和我召过来,却根本只是让我们随驾,皇上的意思是——”
于永看一眼身后紧紧关着的房门,“湘嫔娘娘被禁足,皇上多少要考虑几分德王殿下,现在德王殿下只怕已经得到了消息,你们都是和王爷有牵连的人,皇上自然得防着,只希望殿下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顾云曦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厢那殿门却是打了开来,也不知道公孙烈和公孙慈说了什么,此时的公孙慈纵然是流着泪的,面上却至少没有那么的伤痛了。
公孙慈被几个下人送回福雅宫休息,擦肩而过的瞬间,顾云曦只觉得这个公主含着泪光的眸子里一道得逞之后的兴味一闪而过,顾云曦眸光沉下,朝着她微微一拜。
送走了公孙慈之后才是今日的正事,公孙烈以最快的速度昭告了天下,大燕雅嫔娘娘因病暴毙,将在三日之后以贵妃的礼制风光大葬,顾云曦听着福安在一众人面前念着长长的圣旨,只觉得心中一阵凉意涌起。
随后,公孙烈带着众人移驾御书房,这才开始着问,“于永,你与此事可有什么定论?”
于永眉色一沉,“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说雅嫔娘娘乃是因病暴毙,微臣以为此事应当暂且搁置,此事一旦大张旗鼓的查验下去,必将折损天家威仪。”
公孙烈眸光微沉,这边厢看向林筑,“林筑,听说昨晚上掖庭宫的侍卫也死了一个,这是怎么回事?”
林筑眉头一皱,“昨夜的侍卫是在掖庭宫的侧门被人刺死,一经发现微臣便已经下令搜查整个内宫,可是最终一无所获,微臣本想今早上朝是禀报,只可惜还未来得及说就出了雅嫔娘娘的事。”
烈帝眸光一暗,“在你看来,这两件事可有什么联系?”
林筑低下头去,“微臣以为这两件事应该是属于同一人所为,微臣没有料到宫禁之中竟有人如此大胆,昨夜搜查之时为了不惊动圣驾和各宫主子,也只是小范围的搜查,所以没能及时的了解到雅嫔娘娘的状况,微臣一时失察,请皇上责罚。”
林筑是公孙烈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否则公孙烈也不会将禁卫军这么大的责任交给他,此时公孙烈眸子里是有几分怒气,然而如今正是关键时期,他没有把握如果自己身边没有林筑会成什么样子,所以当即只是挥了挥手,“下不为例,你且起来吧。”
殿中的气氛沉郁无比,烈帝既然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布这昭告天下的檄文,其实心中已经偏向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此时再被于永这般一说,眸子里已经是有七分的落定了,然而也是在此时,一声传令之声在殿外响了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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