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酒入愁肠(第1页)
陈行知缓缓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为武功停滞不前而烦劳。我决定出门游历,以此来磨练心境。七月的江南水乡,荷花正开得喜人。我口渴了,向一位采莲的少女讨水喝。那少女十六七岁年纪,一双眸子清灵动人。
“我连喝了三碗水,那少女看得欲语还休。她低头笑时,发簪掉进了荷花池里。
“我忙跳入池中将簪子捞了起来。她见我浑身湿透,将我带去她家换洗衣服。我在她家住了几日,临别之时她赠与我一样东西。”
燕晴雪问道:“是这支玉搔头罢?”
陈行知点点头,说道:“我那时一心沉迷于武学,儿女情长之事倒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我武功今非昔比,却始终忘不了那双眸子。等我再回到那片荷花池,她已嫁作人妇了。”
燕晴雪眼中含有淡淡忧伤,问道:“怎么会这样?”
“‘缘分’二字,又岂是能说得清的?看着他们夫妻恩爱,我既高兴又心酸。终是我错过了她。”陈行知看着手里的碧玉搔头,淡淡相思在脸上。
“她已相濡以沫,我也只好相忘于江湖。此后我只是练剑,别的一概不理,可没想到她却做了寡妇。
“在她婚后第三年,她丈夫不幸染病身亡,留下她们孤儿寡母。
“当时正逢燕康起兵,干戈不息,民不聊生。江陵十室九空,处处是残垣败井。我担心她母子孤苦无依,便去看她。我终究忘不了她。”
陈行知再回到那片江南水乡,满池荷花已是枯枝败叶。
江南是燕康封地,没有受到战火波及。陈行知到她家时,她正在生火熬粥。
“她瘦了许多,被浓烟呛得不住的咳嗽,眼里湿漉漉的,脸上也花了。
“她见到我时愣了许久,才起身到水给我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洗了把脸,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娶亲,却是丝毫不提她自己。
“当时有几个地痞欺她是寡妇,想要强占她家的那片荷花池,我帮她打发了。那几个地痞到处造谣,说她不守妇道,亡夫尸骨未寒,她就找男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以后不要来罢。”那女子对陈行知冷道。
“后来她便请了贞洁娘娘。”
燕晴雪问道:“‘贞洁娘娘’是哪位神仙?请她干什么?”
陈行知道:“‘贞洁娘娘’是古时江南地区的一位女子。在丈夫死后,她守洁一生,独自养大了四个孩子。四个儿子长大后相继高中,皆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她死后被江南的一些地区供奉,号为‘贞洁娘娘’。江南女子若丈夫死后不愿改嫁,便将‘贞洁娘娘’请入家中,以示自己为亡夫守洁之志。
“请‘贞洁娘娘’需考验诚心,要在‘贞洁娘娘’泥塑前跪上一天一夜。期间不吃不喝,不能方便,不能休息。否则便是心不诚。通过考验后,再择一个黄道吉日将‘贞洁娘娘’请回家。
“她在泥塑前跪了一天一夜,我在庙外守了一天一夜。”
到了请娘娘那日,女子沐浴更衣后,邀上一帮亲戚邻居来到山上的贞洁庙里。捐过香火钱后,庙祝领着众人来到“贞洁娘娘”的泥塑前。陈行知在藏在众人身后静静的看着,女子跪在蒲团上,开始祈愿。
她口中喃喃道:“‘贞洁娘娘’在上,妇人张招娣陈词如下:先夫不幸,离我而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愿为先夫守洁一生,至死方休。恳请‘贞洁娘娘’保佑。”说罢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
字字似匕首般刺在陈行知的心头,他心如刀绞。
庙祝在一旁高声喊道:“先夫早逝,高堂尚在,孝之敬之,能为之否?”
张招娣道:“能。”
其公婆眉开眼笑。
庙祝又喊道:“先夫早逝,其子尚幼,爱之养之,能为之否?”
张招娣斩钉截铁道:“能。”
庙祝喊道:“先夫早逝,其魂尚存,守洁一世,能为之否?”
“能。”张招娣两行清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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